紀錄一:某位回鄉青年的經驗
前幾年,我回鄉繼承了老家的溫泉旅館。
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——實驗做不出來,畢不了業,正巧老爸閃到腰,我就以生涯規劃為藉口,名正言順地告別慣老闆,回到位於N縣的家鄉。
溫泉旅館老闆的頭銜聽起來很響亮,但大多時間都在處理雜務,在爸媽的要求下,我由最基本的打掃與整理訂房資料做起,為了能與客人聊上幾句,還重新學習了很多本地觀光景點與特色產物。這是一個平常沒什麼人的小地方,我過去二十幾年從來不覺得這些事情特別,卻突然要向陌生人介紹番茄、碳酸泉、秋分祭典的好處,一開始還真有些害臊,但經過幾個月也就習慣了。向來信奉科學的我,甚至還能繪聲繪影地替村內習俗加油添醋。
雖然我本人是不太相信啦——全日本遍地都是特色慶典,我們要是沒有一兩條駭人的習俗作為亮點,哪能在眾多觀光景點中脫穎而出呢?說穿了,鬼神傳說跟萬聖節或聖誕節一樣,只是商人的話術罷了。
不過,人生當中總會有一兩次機會,會碰上足以衝擊價值觀的事件——比如說我在一個夏夜的經驗,就瞬間就改變了我的看法。
那一年的夏天跟往常的淡季沒什麼不同。
我記得是一個平凡的周一,那三個外地人來到了村內。
領隊的是N,他看上去精明幹練,辦理住房手續時,遞過來的名片上註明他是東京某大學民俗研究所的研究員。另外還有兩個年輕高中生,說他們是來協助田野調查的。I有著一頭橘髮,自我介紹說他負責體力活,是三人中經歷最資淺的新手。黑髮的F簡單打過招呼後,無精打采地盯著一旁的佈告欄。
「……請問這禮拜天預定舉行禊祓(※)嗎?」F指著一紙公告。
「沒錯,你們再多留幾天的話剛好可以參加,去社務所登記就可以囉。」我熟練地抽出一張觀光地圖,圈出神社的詳細位置,「本來都在例大祭前後舉辦,不過今年大家都說想提早。」
「哦?為什麼會提早?」
「這個嘛,神社宮司的家前陣子被闖空門,老人家們都有些不安——」
「哇——不會是還沒找到犯人吧?」
「犯人是附近的不良少年,過沒幾天就抓到了。但之後商店街的人說最近很容易疲憊,常常莫名其妙跌倒受傷,大家都在傳是不是那幾個小鬼冒犯到了什麼——」
F跟I彼此互看一眼。氣氛變得有點尷尬。
糟糕,我好像一不小心說太多了,不像老媽能健談得恰到好處,我常常抓不準要跟客人講到多深入。
「不用擔心,應該是大家的錯覺吧——畢竟我們這裡老人家比較多,總是比較多這種意外。」我亡羊補牢地安撫他們,還舉了蔬菜店老闆當例子。他這幾天碰到我就會叨念肩膀酸痛,不過他也上了年紀,那根本是老毛病。
之後,講完電話的N加入對話,詢問了好幾個舊城跟古墳的位置,F過程中一直保持沉默,望著無人的大廳。儘管我不熟悉人文學科,但我還是留有一點追根究柢的好奇心,忍不住詢問他們教授的專攻領域。I支支吾吾很久似乎是想不太起來,最後F看不下去,替他回答出一大長串的研究標題。隔行如隔山,我聽不是很懂,但從「丈量遺跡距離」也能大致猜測到他們這三天一定得跑遍全村了。
不出我所料,I跟F在傍晚時,灰頭土臉地回到旅館。F似乎十分疲憊,完全在神遊,只是盯著門口發呆。I請我取消一份晚膳,說N臨時被教授找回去了。
「抱歉這麼臨時才取消……學校還是會支付今晚的住宿費用,N小姐今明兩晚都不會住宿了,請幫我取消他明晚的房間……啊,對了,最後一天我們退房時麻煩請給我收據……」
領頭的N居然丟下兩個打工仔直接回去?這個研究計畫沒問題嗎?這兩個男生不會自己玩瘋嗎?
基於我自己高中時期的經驗,我很難不懷疑這兩個人能否好好完成工作,但I看起來很窘迫,滿臉愧疚地一直向我賠不是。
——好吧,他還想得到要記得拿收據報帳,應該沒問題吧。
我轉頭看了下大鐘的時間,六點多了。想說好歹給可憐兮兮的男高中生們一點鼓勵,我提醒他們待會六點半就能在宴會廳用餐,「牛肋燒豆腐的肉會多放一點」。
I這才笑得開懷說他好期待,F不知道是不是被食物釣到,他這時才回過神來。
「請問這附近有流傳已久的傳說嗎?或是古老的習俗……N小姐交代我們詢問的。」
「啊——」距離活動還有好幾個月,我花了好幾秒才想起來。這句介紹詞只在秋天有出場機會,「例大祭的前一天晚上六點後千萬不要外出,到天亮前都要緊閉門窗,不要隨意應門——不然會被惡鬼吃掉喔。」
「六點好早!?這樣很不方便耶。」
「哈哈,外地人可能會這樣想,但不過就那一天晚上而已。而且更重要的是,這裡窮鄉僻壤,一入夜外面就沒有娛樂,說不定就算沒習俗,大家也不會晚上在外跑來跑去。」
這樣吐槽自己家鄉不太好,但我家可是溫泉旅館,晚上住客根本沒必要出去——還不如說,我很希望住客都有機會來試試我們引以為傲的名產。
「雖然外頭沒地方去,但我們浴場開放到晚間十一點,能舒緩肌肉疲勞,歡迎你們利用喔。」
「太好啦!吃完我們一起去泡澡囉!」
I眼睛亮了起來,F沒說什麼,只是打了個呵欠。
雖然是淡季,但雙親都出去第六次的蜜月旅行了,晚餐時段對我來講依然算是忙碌。不過好險這時節的料理大多是冷盤,或可以先備好再加熱,讓我還能在上菜後跟客人聊得從容——今晚只有四組客人,其中一對夫妻明天預計前往鄰縣,繼續他們單車縱貫本島的志業。I跟F則按照原定計劃再留一晚,蒐集完所有的資料。
當我回到大廳時,時鐘的時針剛過七不久。
應該還有空檔在收拾碗盤前,回覆訂房網的訪客留言吧?我鑽進櫃檯前,玄關的方向忽然吹進一陣風。
我看向大門。總是闔上的拉門半開,屋外沒有其他的光源,只有屋簷邊燈籠淡黃色的微弱光線。大廳很安靜,只聽得到指針規律的滴滴答答。
蔬菜行偶爾會在晚上送貨上門,但門邊地板空無一物。難道是哪個客人忘記帶上門嗎?太粗心了吧。
嘰呀。我左轉踏出一步。
但這不是我發出的腳步聲。
「——不好意思。」
是F。
我轉過身。F毫無表情,左手抓著一張萬圓鈔票,右手指著櫃檯旁的販賣機,「我想換零錢。」
我準備零鈔時,他轉身走向玄關替我拉上大門。F一副快睡著的樣子,表示應該是他們剛剛太累,忘記關門,還很認真地叮嚀要注意一下人員的出入才比較安全。
F表達歉意的態度很誠懇,而且居然還提醒我要緊閉門戶——這裡可是民風純樸到闖空門都能當成報紙頭條好幾週,他太小題大作了吧。真是意外,我原先以為F是個冷漠的都會孩子,但看來他是因為被教授壓榨了很久,才會變成現在這種有些電波的樣子吧。
幾分鐘後,我從櫃檯內看見F手上抱著好幾罐黑咖啡,走回宴會廳。我不禁回憶起那無數個守著培養皿的淒涼夜晚。
第二天一大清早F和I就外出了,他們在下午時回到旅館。
I說他們戶外的丈量總算是告一段落,只剩整理資料。因為想依照原定計劃在明天啟程回東京,他們想借大廳的幾個位置,沒時間吃晚餐。那天只剩他們住宿,加上這兩天看著這兩人,又總是勾起我苦哈哈的回憶,我爽快地答應他們的請求。
噹、噹、噹、噹、噹、噹、噹。
整點報時的鐘響結束時,我手邊的庶務正好告一段落。
我稍微拉高上身,看了一眼大廳。I正在來回查看地圖與手機,F手上拿著書籍,一邊抬起頭看著窗外沉思。讓工讀生準備文獻,這教授也太過分了。看著明顯過勞的F還有I,我的同情心油然而生。
我關上電腦電源,正想出去關心兩個男孩狀況如何時,玄關傳來喀啦喀啦的拉門聲。
「打……擾了……」
「歡迎光臨,可以直接進門喔。」
我反射性地招呼出聲。下一秒,拉門似乎被甩到了底,磅地一聲。
我還來不及由櫃檯起身,I飛快跑過我眼前,直直衝往大門方向。
反方向的大廳響起整片清脆的碎裂聲,日光燈啪擦啪擦地閃爍。
F大喊出I的名字,「你直接全部破壞也沒關係!我負責這裡!」
「發生什麼……」
「不要看!」
來不及了。
一站起來我立刻後悔了——無知也是種幸福。
我探出頭看到的「那個」——不,「那些」都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。
玄關已經不見I的人影。取而代之的是堵塞出口的龐大身軀,暗紫色的肉塊佈滿黏膜,表面有著數不盡的眼睛。
「打擾了……打……擾……了……打擾……了……」
它的嘴巴咧出一條血紅色的隙縫,像是收訊不良的話筒,不斷重複著單句。
「打擾了……嘻嘻……」
它的側邊視線捕捉到我的身影了。轉瞬之間,所有的黑色瞳孔往同一處移動,聚集到我身上。我沒有辦法移開目光。
空氣濃稠而黏膩,難以呼吸。
我想逃,可是雙腳動彈不得,雞皮疙瘩直冒。
它離我越來越近。
「——千萬不要走出來。低下頭,別抬起來。」
F氣勢洶洶,簡直像是變了個人。他跑到櫃檯前,替我遮斷異形視野的瞬間,我雙腿一軟,整個人往後跌坐在地。
大廳充滿野獸的嚎叫與詭異的哀鳴,一片混亂中,依稀能聽到外邊的F喃喃地吐出幾個詞。
海潮的聲音忽地湧現。黑色的陰影彷彿暈開的墨水,以F為中心點展開。影子像是有生命一樣,塗抹在所有我能看到的地方。我的四週也湧起一波波黑色潮水,一次又一次地打上木頭地板。我隱隱約約在漆黑之中,看見許多動物的輪廓。
好幾隻黑褐色的青蛙從一池濃黑的邊緣探頭冒出,安靜地靠在我的腳邊。
我感受不到敵意,黑色的潮水冰冷,卻讓我有一點點安心。
在聽見飛禽振翅的巨大聲響後,我失去了意識。
我清醒時,天色已經轉亮。
「你還好嗎?」我一睜開眼就看到滿臉擔心的I。
我掙扎著起身,發現全身酸痛得不得了。室內透進淡藍色的光線,大廳看起來與往常無異,只有內側的窗戶碎了好幾片。
F窩在對面的沙發上打盹,臉色很難看,原本偏白的皮膚全無血色。
I向我道歉說他弄壞了室內拖鞋,他會請校方賠償。
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。面對還是一臉困惑的我,I思考一陣子後才勉為其難開口。
「啊——你們這裡有點狀況。F他從小就『看得到』,吃了不少苦,他沒辦法放手不管。」
「那他前天晚上……」
「他忙著處理那些東西啦,他是這方面的專家,超級厲害。」I還是笑得一臉爽朗,看得我毛骨悚然。「我是他領進門的,還只能幫忙清場。我們之前啊——」
「不用擔心,這次是特殊狀況,但還是很害怕的話,可以考慮參加禊祓淨身。」中途就清醒的F輕咳幾聲,示意I閉嘴,「不過那條宵禁……我想至少在祭典前一天還是遵守一下比較好。」
話一講完,F再次閉上眼睛休息,沒再多說什麼。
F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?他們又在這個村莊看到了什麼?
雖然我還有很多問題,但我不想再多問了。
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會比較好。
之後每一天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同。
這裡依然是個普通的鄉下村落,我經營的是間平凡的溫泉旅館。只不過有一條注意事項,每次介紹完觀光景點,我都會認真提醒住客。
別在夜裡輕易應門,特別是在例大祭前一晚,六點後絕對不要外出,緊閉門窗。
※註:禊祓(ㄒㄧˋㄈㄨˊ),可簡稱為「禊」,為神道教中,透過水浴達到淨身目的的潔淨儀式。禊是淨化身體的污穢,祓是淨化精神的污穢。當中廣為民間所知的為「大祓」,於六月(夏越之祓)與十二月(年越之祓)舉辦,但依據各神社的固定行事,也會於其他時間舉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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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錄二:咒術高專事件報告
201■年6月 ■■縣■■市■■區■■町
由於鎮壓該地之一級咒物需更新封印,派遣高專生兩名與一名輔助監督前往回收。
相關人員抵達時,該咒物封印已遭破壞,並下落不明,後續推論當時已由咒靈吸收。
日落期間咒靈大量顯現,由於咒靈僅針對可識別咒靈之人物攻擊,輔助監督移動至鄰村待命並監控移動人口。
派遣三日後,確認複數一級咒靈以及咒物的消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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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錄三:兩個咒術師的三天兩夜出差紀行
「下次別再幫我加奇怪的人設。」
「呃,你不喜歡身世坎坷的陰陽眼研究員?那下次換成黑衣人咧?我當J你當K?」
「你先想辦法搞出記憶消除裝置再說。」伏黑拱著背,下巴抵在登機箱拉長的拉桿上,打了個大大的呵欠。「還有,你扯的謊爛透了。」
「但老闆相信了啊。」而且明明大致上是實話。虎杖無辜地看向垮著臉的伏黑——他的咒力還有耐心都見底了,顯然不想再花費力氣回嘴。虎杖瞄了眼群組對話,新田小姐說他再十分鐘後就會抵達。漫長的三天兩夜總算要結束了。
虎杖從不因為事前資料而低估任務的難度。
雖說是在任務途中,但他倆這次出差可是投宿溫泉旅館雙人房,如果說血氣方剛的青少年沒有想歪,那就太矯情了。
房間內並排在榻榻米上的兩張床墊看起來十分誘人。剛洗完澡身子還熱騰騰的伏黑也是。虎杖猜想伏黑應該也想著一樣的事情。但他們都是專業的咒術師,最後伏黑還是生硬地移開落在自己浴衣開襟的熱切視線——虎杖其實壓根不介意伏黑再多看幾眼的。
「新田小姐沒泡到溫泉好可惜。」情侶獨處卻什麼都不能做太過煎熬,於是虎杖也強迫自己別再盯著伏黑——他男朋友的白皙鎖骨在布料邊緣若隱若現。「好險我們都沒受傷,能進澡堂。」
「應該說好險傍晚那群咒靈只攻擊我們吧。」伏黑猛灌好幾口黑咖啡後才開口,語速很快,「你先睡,我要花點時間調查周圍。」
「我不能一起查?」
「你很累了吧。」
「咦?」
「咦?」
伏黑一臉困惑。虎杖思考了幾秒,才想到伏黑是在說他傍晚扛著新田小姐狂奔過整個村莊的體力活。那根本是件小事。
「我還好喔,說不定連伏黑一起,兩個人都抱起來跑都沒問題。」
「再加一條好險你沒扛。我不想也一起暈車。」伏黑放下鋁罐空瓶,看向虎杖。過了一會,他才繼續開口。「最難纏的那個咒靈會遵守『宵禁』的『束縛』——可能是以嚴格的出現時間換取強大的咒力,或需要滿足特定條件才能行動。」
「比如說例大祭前的六點?」虎杖回想席間緊急掏出鈔票借給伏黑的時間,「但狗狗是七點通知大門異常喔。」
「剛剛泡澡時我也在想這件事。」
「你不是說你要認真放空?伏黑同學,你才該早點睡吧。你把式神全叫了一輪才清掉回來路上那堆雜魚耶,現在也留著鵺在外面——」
「我是一邊放空一邊思考,有休息過了。」
「你是怎麼定義『放空』的……?」
伏黑抓起桌上手機,滑幾下後翻過螢幕。網頁上是好幾個落在18點前後的日落時間標記。日期是今年九月底。虎杖伸出手往前設定日期。這兩三天的日落都剛好在19點整點。
「最起碼我們知道最主要的觸發時間了?」
「那傢伙也有可能試整個晚上。如果是這樣,我今晚就想祓除掉。保險起見,再讓鵺多繞一陣子吧。」
伏黑口中的「一陣子」持續了整個晚上。天空泛白之際,他才謹慎地解除術式,換班小睡了兩小時。虎杖本來想陪著伏黑,但他疊的空罐才剛完成晴空塔底座時,就被趕進被窩了。
明明兩個人一起泡了澡,都穿著浴衣——初夏的氣溫很舒適,不用多穿一件衛生衣——又有機會能並排一起睡,怎麼會這麼空虛呢。
「如果這是恐怖片,我們絕對可以活到最後。有色人種這幾年比較不容易中鏢,但親熱的情侶百分之百還是會掛掉。」
鄉下地方理所當然沒有連鎖便利商店,他們在調查完各住宅大門前的殘穢後,跑到生鮮超市買了飯糰當午餐。屋外屋簷下的椅子很硬,但勉強能小憩。虎杖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,「還會有片尾彩蛋,旅館的櫃檯上憑空出現被詛咒的錄影帶,或是古墳的土裡冒出一隻手,當續作伏筆,續作通常爛到爆。」
「現在哪找得到錄影帶播放機?」
「那就換成受詛咒的隨身碟好了,啊,昨天老闆沒事也很好,因為不信邪或亂碰機關的白目通常也是活不久,第一個送頭的。」
「說得好。大家都不該去亂碰貼著符咒的任何東西,最好也別吃下去。」
「……吃下去也算?」
「算。」
「呃,這樣我也會死吧?」
「實際上也死過一次了吧。」
「……啊——……」
兩人間的空白停留了很久。虎杖在伏黑往前點了頭似乎快睡去時才開口。
「……我們還有一點時間,你休息一下?」
伏黑搖了搖頭。
「覺得無聊的話,你可以去報名玩離心機。」伏黑指的是他昨天一到旅館就看到的蜂蜜觀光工廠體驗行程宣傳。
「我們兩個人都在耶,如果我要去的話當然要跟伏黑一起去——」
「……喔。」
伏黑往他身邊靠了一點。他的男朋友總是想得比較多,不好捉摸,但他從不吝於讓虎杖知道他很高興,只是表現方法有些彆扭而已。高中情侶該做的跟不該做的他們都做過了,但每每碰到這種小地方都還是讓虎杖心神蕩漾。於是虎杖也拉近與伏黑的距離,直到能隔著布料感覺到彼此的體溫為止。
剛走出店門口的老爺爺停下腳步整理購物袋,在這些爺爺奶奶的眼中,今天一定也是平凡又和平的一天吧。這樣很好。
晚上旅館老闆「邀請」咒靈後觸發的大亂鬥,成功驗證他們的推理正確。真正的詛咒在日落之時啟動,當地人許可後才能進入屋內攻擊一般人。
在咒靈由四面八方湧入旅館的前一刻,溫存足夠體力的虎杖衝到外頭,按照原先的工作分配不斷祓除蜂擁而至的詛咒。他全力出拳,將融合成一團的咒靈連同咒物一起打爆的同時,室內的氣息也消失得乾乾淨淨。
他踏進玄關時,癱坐在地的伏黑對他說了句「幹得好」,態度還是很跩,但氣色超糟,虎杖馬上三步併成兩步把他扛到沙發上叫他補眠。
根據伏黑的說法,在定點保護一般人又要戰鬥比預期來得費力。他乾脆放手一搏,嘗試能不能施展範圍攻擊。事後本人似乎還是不太滿意成效,而對於耗盡咒力的巨大風險,他只簡短回答「反正你在啊。」
——會在我面前講出這句話,伏黑真的累壞了。
虎杖把行李箱丟進後車廂時,回頭望了眼溫泉旅館。還是有那麼一點可惜地又多看了幾秒。雖然只洗了一次熱水澡,但至少待會在車上,他還能繼續分享他的體溫與肩膀,讓伏黑一路睡到東京。
「喂。」伏黑在鑽進車廂前幽幽開口。
「之後找個休假去箱根吧。反正我也沒去過。」
「欸?!是那個箱根驛傳的箱根?!要跑過去嗎?」
「你自己跑。」
「好耶!湖邊慢跑!露天溫泉!打桌球!喝牛奶!」
「……應該還有更想做的事吧……」
「……嗯!」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