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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咒術迴戰 虎伏】All’s well that ends well

「——嗯。我推測虎杖同學應該是也失憶了。」
「什麼?!」
虎杖用力捲起小腹,瞪大眼睛望向聲音的來源。他才剛恢復意識,原本還想再小睡一下,但——
「我忘了什麼!?」

「……。」
「……。」
「……。」
釘崎、伏黑以及家入同時看向了自己。集中的視線有點刺痛。
「……說不定你腦子裡本來就沒那麼多可以忘掉的東西?」在虎杖快被尷尬的空氣淹沒前,釘崎對摺手中的傳單,隨手塞進口袋。他已經換下制服改成一身輕裝。看來自己從任務歸來後,睡了不短的時間。
「可能一開始撞到腦袋還是有影響。」伏黑停頓了一會,「咒力的最小單位是多少?」
「1……啊不對不對,是2!」
「請試舉出織田信長的三大戰役。」
「本能寺之變、桶狹間之戰——這是小學社會科隨堂考嗎?」
「釘崎,你要考慮就算他沒失憶,可能有些問題也……」
「噢。抱歉。」
他的兩個同學道歉得又快又誠懇,這讓虎杖有點沮喪,「你們也太過分了吧……」
「早先受攻擊的受害者可是忘了不少東西,他們擔心你很正常。不過沒什麼好煩惱的,症狀最長不超過兩週。」家入將手上的資料擱置在桌上。

——你的症狀大概是被咒靈的衝擊波掃到造成的。殘穢很微弱,咒靈已經祓除的話,過沒多久應該就會自行復原了。
家入簡單解釋後便揮了揮手,關門送客。

入秋之後,即便是東京,天色也暗得很快。虎杖呆呆地望著長廊,螢光燈依然是老樣子,以奇怪的頻率閃爍著。
「呃,所以剛剛我不用到醫務室一趟也沒關係吧?我真的有忘記什麼嗎?」
「我們不知道。但你平常任務完體力都多到有剩,今天從回程就直接睡死,很有檢查的價值。」伏黑穿著制服,半瞇著眼,一副愛睏的模樣。
「是呢。睡得有夠久,你再晚個五分鐘醒來,我們就要叫披薩了。」釘崎伸了個懶腰,「伏黑都選好口味了說。」
「披薩……?伏黑,你還在記恨嗎?」虎杖偷瞄了一眼右手邊的伏黑。他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。
「叫披薩最快,就算放涼了加熱也方便,反正你沒有消化不良的毛病。」
「……是喔。」果然在記恨嘛。虎杖心中吐了吐舌頭。
「總、總之,好險你們沒叫,我冰箱裡還有雞絞肉和白菜,香菇也不想放太久——」
虎杖眼前很快地浮現了今早規劃的菜單。嗯。生活常識沒有問題,至少可以確定自己腦袋沒有漏掉太多東西。他知道自己是誰,也知道這裡是哪裡,以及為什麼自己會待在這裡,前些時候的交流會也記得很清楚。保險起見,他也試著回想過一輪人際關係,沒有殘缺的片段,或是彼此間無法連接的異樣。他有些安心了。
「釘崎,待會我想煮火鍋,你要來嗎?」計算過備料的時間後,虎杖指向男宿的方向,對於拖延到同學的晚餐時間,他感到有些抱歉。
「和你們一起吃火鍋?」釘崎看向自己的神情很訝異。
「嗯。我準備很快的。」
「哦——是喔——」釘崎又看了一眼後伏黑才開口,「你們也太常吃了吧。」
「兩個禮拜吃一次也還好吧?很方便耶。」
釘崎低頭看了眼手機螢幕,「晚上我和真希學姐有約,吃完鍋絕對來不及,PASS。」
「那下次我們早點開鍋的時候再找你!」
「再說啦,太熱了。掰。」
「……現在已經十月了耶,吃鍋還會熱嗎?」
釘崎的身影沒入女宿的方向時,虎杖轉過頭詢問他的鄰居,伏黑聳了聳肩。

「——我吃飽了!」虎杖吞下最後一口雜炊,滿足地放下碗筷。
剛睡飽的他精力充沛,自然攬下了張羅料理的工作。準備火鍋並不費力,當伏黑身著便服走進自己的房間時,盛滿蔬菜與肉丸子的鍋內已經沸騰。對於兩個整個下午都在運動的高中男生來說,掃平整個火鍋不是太花時間的事。閒聊之際,虎杖再次確認了自己的腦袋大概,應該,或許,九成九運行正常。
「嗯……我還是想不起來我忘了什麼——」
「……想不起來就別勉強。」伏黑大口地扒了好幾口飯後,也放下了碗,「多謝款待。」
「話是這樣說沒錯,可是這種感覺超級不舒爽——怎麼辦——」
「忍耐幾天吧,你就算什麼都不做,之後也會全記起來的。」
「啊,不過啊,要是這幾天突然想起來的話,搞不好很有驚喜感?就像以前換季時,會在外套口袋裡找到去年放進去的紙鈔一樣——」
「好難懂。」結束任務後,伏黑似乎還花了點力氣善後,看來現在是體力見底了。原先半閉的眼睛彷彿在下一秒就會闔上。
「啊——你的確不像會忘記錢放在哪裡的類型——」
很難想像伏黑會忘記錢收在哪,而且他搞不好都刷信用卡,平常吃喝玩樂也應該都是行動支付派的吧——……

嗯?
……應該?好幾個畫面浮光掠影一般地從虎杖眼前閃過。畫面裡好像只有他與伏黑。但當虎杖想再仔細地追究時,卻什麼都記不起來。
「……今天謝了,下次晚餐換我準備。」
「噢、喔。沒問題,晚安。」
伏黑打了個呵欠,揉了揉眼睛。道了晚安後,跟往常一樣,很快地起身離開虎杖的房間。
——跟往常一樣。
……咦?

虎杖躺在床上,毫無睡意。深夜的宿舍很安靜,隔壁也早早沒了聲音,伏黑應該早就睡著了。
自己的確遺忘了些什麼。而且是一些不容易發現的枝微末節。動腦十幾分鐘後,他連一堆糞片的細節都想起來了,可是關於晚餐時感受到的異樣,他還是沒半點頭緒。
自己很常和伏黑出去玩嗎?那些場景跟事物都一片模糊。
虎杖從沒經歷過魚刺哽在喉頭的痛苦,但他想,現在這份煎熬大概能用上這個比喻了。他沒辦法等到下個禮拜,等待時間太過漫長。
當他回過神來時,他已經打開手機,按下瀏覽器了。自己並不是會寫日記的類型,不過現代社會可以靠科技能決一切。

——當虎杖看完搜尋紀錄以後,他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找回失落的記憶了。

……為什麼!會忘記!這些事情!
虎杖丟出手機,甩出去的左手用力撞上牆壁,他花了點力氣才忍住哀號。他咬緊牙關,緩慢地以雙手環抱住頭,在床上縮成一團。

Google以及一些不可明言的色色網站,沒花太多時間就殘忍地告訴了他解答,以及他不可告人的性癖。他原本看片才不會特別挑黑短髮禁慾同班同學(男)。
對。男同學。
能特定到伏黑身上得多虧樂天商城的資訊。他的購物車內留有好幾項未成年禁止購買的商品,光看那些聳動的標題就知道,預計使用的對象絕對不是釘崎。

不會吧。我真的可以想著伏黑來擼嗎——伏黑他——嗯——呃——唔。

虎杖絕望地深吸一口氣,更絕望地接受下半身開始凝聚的血液。他縮得更圓了,還又來回滾了兩趟想清空腦袋。明明想不起來和伏黑的回憶,晚餐時瞥見的景象卻揮之不去。
伏黑手持筷子的姿勢很漂亮,但咬下雞肉丸子時會很豪邁地塞得滿嘴,臉頰鼓鼓的。他皮膚很白,隔著蒸騰的熱氣,都能清楚地看見伏黑的臉頰泛紅。伏黑會好好地咀嚼吞下後,才開口稱讚美味,喉結隨著吞嚥滑動,形成一道美麗的弧度,衣服間隙露出的鎖骨稜線也好明顯。打呵欠時眼角帶淚,隱約可見張開的嘴內的粉紅色——

……唔。
呃。嗯。
……抱歉!伏黑!

十分鐘後,虎杖才以哲學家的姿態,冷靜、沉著地再次地打開了手機螢幕。
現在能把他自罪惡感中解放的救贖,只剩通訊軟體了。伏黑和他之間的紀錄很長,虎杖在左手大拇指快抽筋的前一刻,才終於滑到了交流戰剛結束的那時候。他們對話來回都很簡短,但頻繁得不得了。

——今天吃雞肉丸子鍋吧!去一趟超市怎麼樣?
——我也跟你一起去,多一個人提比較好。

——週末我想去中目黑尋寶,伏黑你要不要一起來?
——那裡有舊書店的話我就去。

——伏黑,要一起來我房間看電影嗎?
——要看哪部我來挑。

對話裡的自己很陌生,但符合虎杖的自我評價。但最後那個問題不是一句「我很怕寂寞啊」就能解釋的了——好糗。等級太低了。
簡直跟「你要來我家看Netflix嗎?我的貓會後空翻喔」差不多。意圖太露骨了吧,自己以後再也沒有資格嘲笑YA片的情節太陳腐了。

……而且伏黑居然還回覆了。
只要是自己的邀約,伏黑幾乎全都規規矩矩地答應了。好險,看來不是單方面的意淫。
可是,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——……

伏黑……!你剛剛為什麼什麼都不說!
虎杖再次發出無聲的慘叫。

「釘崎啊——我好像想起來我忘記什麼了……」
虎杖畢恭畢敬地將冰淇淋推到釘崎面前。
與人商量不空手而來是基本的禮儀,這是他能在超商找到,最高級的甜點了。他也在和釘崎的對話紀錄中,發掘到自己毫無印象的對談。
「哦?」
「呃——嗯——說想起來好像也不對——」虎杖雖然已經能坦承面對過去的自己,卻還是沒什麼自信,「好像應該要說『知道』了才對……」
「再讓我多等二十秒,就要開始加時計價囉。」
「請問!伏黑和我是在交往嗎!」
釘崎嘆了好大一口氣。
「……得誇獎你至少是先來找我。」
「果、果然……?」
「那個咒靈的受害者忘記的大多是『很重要的事情』,戀愛腦的你現在會忘記什麼,不難猜吧。」
「我沒有那麼誇張……吧……」
「這得去問失憶前的你了。自從你幹勁十足跑來找我諮詢以來,我一直都很識相地不介入你們的兩人世界喔,尤其是你們的火鍋之日。雖然你不來找我,我也完全不想碰啦。」你們的距離狂到不行。釘崎俐落地撕開封膜,「中目黑那間咖啡店不錯吧?」
「……。」
虎杖沒有印象。
Google地圖中儲存過地址,相簿裡也存有路邊的貓咪,店面口的擺設,其中一張照片中的桌上擺著雞肉三明治與聖代,對面的人點了木碗沙拉。相簿裡面還有其他好幾組這樣的照片。三軒茶屋、上野、天空樹、水道橋。
坐在對面的人全都是伏黑吧。但虎杖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。

「……你剛剛的問題,最好不要去問伏黑,那傢伙在某些地方意外地很難搞的。」釘崎一臉平靜,抓著塑膠勺子敲了敲冰淇淋之後,放下勺子。

「伏黑說……我不用勉強自己想起來。」
虎杖神情緊繃。他還不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,但他知道他不想讓伏黑難過。出事的那天晚上,自己太天真了,鐵定是搞砸了。

「嗯。這也是啦。反正你一定會恢復記憶,他也只是忍耐這幾天而已。」留意到虎杖發白的臉色,釘崎伸出手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「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吧,那個悶騷鬼百分之百會記恨。放輕鬆啦。」

虎杖沒發現傳訊告白的紀錄。
確實,如果要告白,他一定會面對面一決勝負。如果可以,他最理想的地點是看得見彩虹大橋的地方。證實這點的是Google搜尋建議,虎杖一輸入台場,馬上跳出了「告白」與「餐廳」。不過,雖然電影都很浪漫,但考慮到東京灣海風那麼強,告白的地點不是六本木高樓餐廳,就是銀座不會轉的壽司吧——

「之前在哪告白不重要吧。」
虎杖整個禮拜四處打探的行為,飛快地傳到了出差的學姐耳中。而且學長們大概又加了不少料。虎杖在走廊上碰到真希時,他難得地語帶關懷,還順勢把群馬土產塞到虎杖懷中。
「可是伏黑他……」手中的生麵條沉甸甸的。
「你們平常亂放閃也沒在顧慮地點的啊。」學姐颯爽地離開前,還順便替虎杖信心加持,「不用擔心惠啦,他精神強韌得很。」
「真的假的啊……?」

伏黑真的覺得沒差這幾天?我們的關係真的是達到穩定交往中了嗎?穩固到我可以繼續放置我的男朋友也沒關係嗎?伏黑願意等?他說出那句話時在想什麼?

晚間時分。
虎杖在瀝水架上放上最後一個盤子。伏黑在今天晚餐兌現了承諾,他端出了加上大量蔬菜的炒麵,虎杖眼明手快地在飯後搶先把空盤端到了水槽。

當虎杖擦乾雙手後,他看見他的男友正單手夾著文庫本,整個人靠在床緣。空氣懶洋洋的。
虎杖緩慢地在伏黑旁邊坐下,一點一點地靠近挪動身子,直到他倆臂膀緊貼著彼此。
伏黑又翻過了一頁。一切都很理所當然,伏黑身邊彷彿原本就一直替自己留了個位子。上臂傳來的熱度加快了心跳,心臟彷彿有羽毛在搔癢似地——很奇異的感覺,但不陌生。

——如果今天是伏黑失去記憶,我絕對無法耐心等候吧。

「伏黑。」
「嗯?」

伏黑放下書本,轉過頭,視線對上了自己。虎杖很確定,失憶前的自己一定也喜歡這個瞬間。伏黑的臉龐近在咫尺。
——睫毛好長。
意識到溫熱的氣息時,虎杖才發現,他已經吻上了伏黑。
他又多留了幾秒,才移開唇瓣。

「抱歉,伏黑,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,什麼時候告白,那時候說了什麼,還有去了哪些地方約會。」他的額頭抵在伏黑的肩膀上,虎杖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他的表情,「可是我沒辦法再多等幾天了。」

「我喜歡和你在一起。」像是告解一般,虎杖握住眼前的右手,撫過指節的繭,「……我可以再繼續這樣一下子嗎?」

伏黑收緊了手掌的力度。虎杖決定當作他回覆同意。
當他開始捨不得離開身邊的體溫時,他男朋友深吸了一口氣。

「你其實還沒告白。」
「……欸!?」
「而且其實我們還沒交往。」

沒交往?!你跟我現在貼在一起的這個距離,然後你跟我說沒交往?!
明明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在一起?!
虎杖還有很多問題,但在那之前——

「我剛剛親上去了耶?!這是性騷擾吧!?伏黑同學!?」虎杖猛地抬起頭,差點撞上伏黑,「抱歉!伏黑!對不起!我該怎麼補償你才好——你應該直接揍我的……!」
「為什麼我要揍你?」
「嗚咕……!你現在不還是揍了……!」
「因為你道歉太多次了。」
側腹遭受突擊,虎杖反射性地拱起背又瞇起雙眼。狹窄的視野中,伏黑送完一記肘擊後,眉頭還是皺在一起。
「我喜歡你,所以你親我也沒關係。」
好可怕。這不是一句該用臭臉說出來的話吧。
伏黑的氣勢驚人,虎杖忍不住縮了一下肩頭。

「而且我們也快交往了。」
「什麼?!」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了,「為什麼不跟我說?」
「你把和我的記憶忘得一乾二淨,我還特別提醒你『喂,你其實喜歡我』,不是顯得我的自我意識過剩嗎。」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起來,那麼一點意義都沒有。伏黑看起來還是很不滿,但他伸手拉過虎杖的動作很輕。
他綠色的眼眸看進虎杖的眼裡,「還有,大家忘的都是『重要但卻不想讓人知道的事』——三個禮拜前你就開始準備了。」

虎杖的背脊流下了幾滴冷汗。

「你約我下禮拜六晚上吃銀座『青空』,還好趕得上。」
「……你暴雷我!」虎杖終於忍不住發出悲鳴。
「啊——果然是告白。反正也快到了,應該不差這幾天吧。」伏黑說得很理直氣壯,他眨了眨眼,「計畫失敗留給下禮拜的你煩惱就好。」

「至於現在——可以再來一次嗎?」
怎麼會不可以。在虎杖回答之前,伏黑的臉龐就湊了上來。

……伏黑果然在某些地方有點難搞。

附錄 2018年十月某天晚上,虎杖悠仁的Google搜尋記錄